其二·酥饼
初春时分,绵绵的雨断断续续,如将尽未尽的冷冬。
周子舒还未停药,每每被那苦汤折磨得够呛,疼到半身衣衫都被汗浸湿。自此便突然开始嗜甜,说是大巫开药下手太重,胆水都要给他苦出来了。
温客行见惯了他那模样,面上不说,却心疼得紧。但要知道周子舒是正在好转,他那念头于是又一个调转,开始趁机揩油。所谓不摸白不摸,今日不摸更待何时,等周大人药劲过去倒也少不得再打一架。
温客行乐在其中,只说若你日后停了药,哪还能这样无所顾忌地站你便宜啊。
周子舒恨不得当天就好了,真把自己当个病人往那一杵,把洒扫买卖温酒煮药等等事宜一并扔给温客行去了。
——
等到停药那天,周子舒总算是收了副纨绔模样,拎着温客行就下山去,说要吃街口老铺子的酥饼。
天色不好,阴雨绵绵,街上熙熙攘攘没几个人。嫌那店内昏昏暗暗,他二人就这么在门槛上收拾收拾坐下了。屋里是伙计做事的断续声响,两人数着檐上落下几滴雨搓手等着吃食,街道巷陌似乎都窜着雨的味道,通通往这家空荡荡的老铺子涌。
温客行自己挤着头发上的水:“雨天出门也不带把伞,就指着拿我的外罩当箬笠了。”
“好不容易不遣你做饭了,你倒不要,不如现在回家去。”
温客行听了又腻上来,肩膀抵着肩膀推他:“阿絮……这铺子好远,累着了。”
“……多大的人了。”
“比你小就行。”
换来周官人哑口无言,转头盼着酥饼来解围。
好在店家手脚麻利,吃食已呈上来了。现做的酥饼极酥脆,温客行吃得窸窸窣窣掉饼渣,手忙脚乱,还不忘瞥过来眼神止身旁人的笑。那饼倒是甜,咬一口都是满嘴的糖,香味却正好被雨幕隔断,锁在这方小天地里。
周子舒也算许久没吃着这么清爽的甜,正细品呢,就见温客行三两下就吃完了,此刻正盯着地上碎砖里一滩起伏的积水,一片一片从纸包里捡酥皮吃。
周子舒伸手到他面前晃了两下,道:“是不是糖放多了。”
温客行却没缓过神,转头来瞧了周子舒良久,漂亮眼睛里酝酿着些什么,给人看得不自在。
——
周子舒把那酥饼嚼完,问他:“怎么吃个饼成这副模样了?”
那人得了这一句,变得惆怅起来,整个人蜷缩了些,如同一只回不了家的山鹛。
“没什么,我好似…许多年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。”
此表情之绝然,氛围之到位,演技之炉火纯青,周子舒都险些被他带进去。
思考片刻他便反应了过来,三天前刚遣那人去集市买了糖画回来,他吃得比自己还多,怎的就开始“许多年”了。
周子舒心道,小瞧你了。
他舔尽嘴边的糖渍,摆出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喊他:“老温,下回别吃得太甜,会变得不聪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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